
2025年3月18日,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荷西,黄仁勋在英伟达GTC2025大会上与一台机器人共同发表主题演讲 (视觉中国/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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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伟达员工每周工作时间不少于60小时,周末加班常有,一些硬件工程师要在芯片开发期每周工作到80小时。许多员工带睡袋在公司过夜,有时还把孩子带到办公室,很多人把整个周末都留在公司。因此,英伟达能够以同行三分之一的时间去迭代产品。英伟达不追求产品的完美,因为他们相信可以通过不断迭代来优化产品,“交付时间表本身就是客户喜爱的功能”。
另外一些写在《英伟达之道》的细节是,黄仁勋经常在收到电子邮件后几分钟内就回复,并“希望”员工最迟在24小时内回复,回复必须深思熟虑且信息确凿。“如果你在星期五晚上发送,你总会提心吊胆,因为黄仁勋会在星期五晚上就回复你,”一位前员工说,“而这会毁了你的周末。”有一回,一个员工在一天内收到了13封黄仁勋的邮件。
我对英伟达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并不陌生。在以往的采访中,国内不少企业的工作强度给人留下深刻印象。我最好奇的是,英伟达这么卷的工作强度,为什么他们的员工留存率那么高?美国科技公司的人才流失率平均是15%-17%,员工普遍两三年换一次工作,但英伟达年流失率不到3%,他们的很多高管已工作20-30年,资深员工待了10-20年。
答案很简单:英伟达给的钱足够多,并且这是一个总是“赢”的公司,有技术热情的人们愿意待在一个总是“赢”的地方。当我和编辑讨论这个问题时,我问国内一些大厂给的薪资也是行业领先,为什么那么多人要离开呢?编辑的回答很妙:国内大厂是干三个人的活给两倍工资,英伟达是干两个人的活给三倍工资。
当我问过一些带着不满离开大厂的员工,明知道是“11-11-6”的工作时长,当初为什么还愿意干?他们的回答几乎一致:给的钱多,且公司正处于上升期,有前景。
有时候我不禁困惑,年轻人在互联网上反对的只是高强度工作吗?还是高强度工作和无法与之匹配的回报?如果给的经济回报足够多,是不是更多的人能容忍延绵不断的工作时长,将自己的全部生活投入到生产中。
我有个好朋友在纽约做非诉律师。从常春藤毕业后,她进了全美最顶尖的大所,昼夜不休地工作。在她独居的日子,她常常担心自己会猝死在纽约的高档公寓里。她感觉自己与19世纪英国的工厂女工在工作上没差别,都是在为资本家挣钱,把钱合法地从左口袋放到右口袋,在这个过程中合法地盘剥更多的钱。顶尖律所与血汗工厂的差别在于,资本家现在能出更多的钱来购买律师全部的时间,乍一看,劳资关系好像平等了一些。
从工作的第三年起,朋友开始频繁跳槽,不断寻找他们行业里更轻松的职位。去年她真的找到了工资比以前更多、工作时间却只有三分之一的理想工作。周围人羡慕不已,都说这工作她能干到老。然而,没过多久,她又厌倦了,她觉得这份帮资本家倒钱的工作哪怕一周只干30个小时,她也无法忍受。
她可能没有英伟达工程师的那种自豪感:我的工作很重要,我的产品正在改变世界。
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杨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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